黄家驹日记《我在新几内亚的日子》
8月3日 星期五 天气晴接过9小时的飞行旅程,飞机于早上7时许,降落在新几内亚的首都。我由于昨晚在飞机上不能入睡,落机时的精神很差。步入机场,一间彷如军营的铁皮屋,看到四周尽是黑人,这才感觉到真正对一个地方全无归属感。9时许,我们乘van仔离开机场,往住处放下行李,探访的行程马上就要展开。
首个地点是贫民区,一堆铁丝网围着的烂地,一群小孩,一个低矮通风小屋,竟然是“学校”。但是孩子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天真,叫我第一次喜欢“小孩子”起来。有数个孩童忽然向身上涂白粉(英坭),以吸引我拍摄他们,我不拍了,英坭是很伤他们皮肤的。他们在这个年纪似乎已经了解到,在这个地方他们是得不到帮助的,唯有尽力量去吸引外间的关心和注意。之后,我和孩子们弹吉他唱歌,本是大大超乎我所付出的,那一刻间我感觉很大自然,完全没有了歌者和观众的情绪,只希望在这刻尽可能地给予他们快乐和多一些回忆。
一群令人感动的孩子,一个令人心酸的地方。
正午,我们来到另一个贫民区。猛烈阳光下,一群穿土装的老人,流着汗水不停地跳舞欢迎我们。我怀疑地问宣明会的人:“其实我们的到来,是帮助他们还是害苦了他们?”得到的答案是:他们知道自己除了这样,便再没有什么可以报答我们了。他们的舞蹈告诉我,人类的生存潜藏一直实在是很高的。
过了中午的时候,宣明会就安排我们在这里吃午饭。一个黑妇递给我一碟营养餐 (菜汁肉碎+面条),全村人每星期菜享用一次的。我眼看着碟中的食物,肚子饿得很,但仍未知应否去吃。考虑到那里的卫生情况,和都市人如我的微量疾病抵抗能力,肯定没有杨吉玺般强(他已经在吃),假若水土不服,四天的行程工作都会受影响。最后还是只有吃其中的白饭,把余下的都分给围在四周的小孩。
午饭后,我们探访当地的医院,看到的都是十分简陋和无设备的,相信住在家里可能还要安全。生活中极之重要的医疗,也如斯缺乏,他们的生命保障可见是全无寄托的。
接续下来,仍是探访。那是另一所学校,规模较大,亦有穿校服的,一轮欢迎后,我们送给他们一些sticker,令他们开心不已。其实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礼物,他们的反应令我反思起人对于物质的要求层次和价值观。
晚上,我们住进了guest house。环境其实不是太差,但当天的劳累,昨天的失眠、和恰似宿营的公共浴室,使我心情差劲,真想当夜便走了。但当remind自己行程的性质和大会的负担,便冷静下来了。
8月4日 星期六 阳光
今天我们离开首都,乘内陆机进入高原。飞机上至高原后,看到的景色美得很,低低的云都黏在山脚,薄薄地透视着地面的房屋和汽车。可是当飞机将要着陆时,因为机师看不到机场,被逼不停地在空中盘旋,又俯冲又爬升,山崖不断地在我的窗前擦过,简直刺激万分。几经艰难才终于下了机。
山顶的云层也低,似乎伸手可及。天气十分之好,有很猛烈的阳光,但吹来的山风是冻的,这个时候其实是他们的冬天。这整天主要就是上高原的行程,没有安排探访。
晚上就住进了一间教士的guesthouse,跟经理人和杨吉玺一间房,早睡早起难得规律的一天生活。
8月5日 星期天 阳光
今天是到一间教堂探访。教堂的安息日形式比香港好,有一队live乐队在台上,不时一起唱歌,感觉和warm,有如一个大家庭。属于是自然流露的方式,而不是刻意严肃以示虔诚,使大家都感觉到一种宗教的欢愉。他们当中亦有忏悔痛哭的,场面极为感人,连我的经理人也差点流下眼泪。但在我却感觉他们稍微宗教狂热了一点,这是我所未能理解的。仿佛越是落后贫穷的国家,宗教就越是狂热的;而或许是相反的,越宗教狂热的时候,国家亦越贫穷。因果的分辨,似乎成了问号。在教堂的附近,我堂哥宣明会的安排收养了6个小孩,分别改名为B.E.Y.O.N.D,还和他拍照,玩得非常开心。余下的时间,宣明会本拟探访的一户山区家庭,但时间又不够,最后决定取消。
接下来便四周逛逛,想看马戏又买不到票,结果便决定进入highway去取一些景。宣明会的阿John预先提醒我们,山区是仍然住着土人的(只是穿了时装),好像是香港的牛屎飞,态度亦不会友善。
汽车驶到后,我们下车拍摄,妇女小孩都陆续围上观看,然而他们的眼神是完全异于市镇的,较冷又带点敌意的 ,开始有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接近摄影机的时候,我们便决定上车离开了。
我的最后一个探访点,又是意见教堂。打招呼、拍照。都和其它的探访差不多,没有什么特别。我们开始离去,我坐上车上最末的一个靠窗位置。车子开动的时候,窗外忽然出现一个小孩子挥手的形象,那个shot吸引了我。我看着小孩不停地追着车子,不停地挥手,眼光热切温暖得像火,我凝望着,也顾不得把它录下来。最后,车子开快了,孩子消失在后面了。但是我仍不忘那个景象,那种从没有过的热情眼光,如此真挚为何会为我们这样的陌生人去流露。
8月6日 星期一 天晴
乘飞机回港。
我在新几内亚的4天当中,除了主观的感受外,也曾有被问及一些关于定义性的问题,那是与宣明会同行干事,在某晚的一些对话。
Q:你如何看待自己今次的角色和目的?
A:希望亲身经验能在推动港人关注方面发挥作用。
Q:你怎样看待这次亲善探访?
A:贫穷是生活中的一种现实,我代表beyond做探访,意味着香港人对他们的关怀,但我会以秦松而积极的心情去面对,不会刻意严肃。
Q:是否介意慈善利用宣传手法?
A: 事情要获得支持都需要宣传,因此不介意beyond今次参与带动的宣传成分。
Q:此行有没有cultural shock?
A:从电视咨询方面的资料,都能幻想到贫困国家的情况,新几内亚的贫穷其实跟世界的贫穷都是一样的,他们还好的是没有强烈的政治斗争,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
对于此次到新几内亚之行,家驹表示开始时的印象,就是荒凉、贫穷、污秽和落后,其实是有些抗拒的。因为自问实在不是可以适应任何环境生活的人,而且亦不肯定自己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但是现在回想这些行程,也真能够充实和改变生活上的经验,也为作曲方面带来了新的体验和灵感,因此他或许在往后的日子,希望有机会再次安排,更理想的就是可以beyond四人一齐去。
家驹在回来后,已为此完成了一首新歌。歌曲不是完全为讲述今次旅程内容的,主要是表达家驹的个人感受,风格则会与beyond一贯的歌曲有所分别。你就试看能否从歌曲中感受出新几内亚的那种荒凉和冷清的情景吧。
日记部分完结,和91年2月的肯尼亚之行不同,此次新几内亚之行是家驹代表beyond独自前往的。稍后更新家驹好友对他的回忆片段。附上家驹在新几内亚的照片一张,很美很美的笑容,而且真的有一种国际慈善家的感觉!
以下是好友回忆家驹部分:
由于同期内需要同时处理4本画册及数款在国内出国的30周年套装,邀请家驹好友等提供他们的个人回忆环节一直拖到余下最后一个工作才有时间联系他们,非常感谢他们在那么仓促的时间内提供了那么真实、那么珍贵的回忆片段,在最后一个工作日,当我最后整理他们的文章时,发觉刚好是20篇,我是完全没有刻意地区作出这个安排,因为在前一天晚上才最后联系上雷宇扬、梁俊勇及马得邑3位。遗憾的是没法联系上其他的朋友,在此,再次感谢大家分享那么的真挚回忆。
Leslie Chan
2013.6.3
煲粥:
家驹给我最大的回忆就是好能讲话,当大家还未正式加入乐坛的时候,都不忙,这段时间家驹成天和我煲电话粥,我也很乐意和他谈话,真是天南地北、无所不谈,最夸张的一次,我试过差不多煲一个礼拜电话粥,每晚都拿着听筒讲到天亮。我一向钟意比较straight forward的heavy rock,比如 deep purple,rainbow, motorhead,对当时好流行的英国新派音乐,我就好抗拒,完全听不懂,结果有一晚同他争论了一整晚,我就开始试着听他介绍的police,就因为这个,直到今天,我都还在钟意police的音乐。
邓建明
太极乐队主唱既吉他手
鸣谢:
85年初的时候,因为在mark one唱歌而认识到beyond,刚好当时准备写一篇关于香港本地乐队的文章,于是就请家驹做了一个访问,在访问的过程中他有提及7月份在坚道明爱中心的自资演唱会,并邀请我去观看,那天他们演出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但最深刻的是在演唱会的场刊内,竟然鸣谢我,真想不到我只是给他做了一个小访问,他会是那么的认真。
卢国宏 填词人/音乐工程制作
理想:
与家驹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是在85年中的一个公开场合,他亲手将一盒上面写着 “再见理想”的盒带交给我,当时他还说:“你在电视台工作,看下你可不可以帮忙?”从他的眼神,我可以看出他内心是如何渴望有人能给他一点帮助。
2年后,已经与beyond结成朋友,在一次桥嘴岛的周末派对演出中,我负责司仪一职,中午只有寥寥可数十多名观众的第一场表演结束后,我们便一同走到附近的小童游乐区,无所事事地消磨余下半天的时间,当时大家谈了很多关于音乐、关于理想的话题,后来当我和家驹两个人坐在转椅上的时候,家驹突然讲了两句令我难以忘记的话:“我们将来不能像现在这个样子,我要让别人知道我到底在做什么。”
陈海琪 DJ/跨媒体主持人
虚脱:
最深刻的一件事情要算是在86年的月 ,那天梁国中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家驹进了广华医院,让我马上去看他,当我看到家驹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在他两眼之间有一个超过两英寸宽而且非常深的疤痕,我的第一反应是:我的天,要是不能复原,将来怎么办?接下来我再看到家驹的眼神,觉得当时的他是一个完全无助的家驹,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家驹,我同时也看出他内心的担忧,担心因为他的受伤而令beyond不能在下个月却台湾做演出,接下来,我自己感到冷汗开始从额上渗出来,我感动虚脱,然后就到外面走廊坐了十多分钟才能离开。
当天因为在下大雨,家驹去band房的时候就低着头跑,结果一不小心就撞到路旁用竹竿搭起来的那些棚架,因为冲击太大,他的眼睛也完全被粉碎。
Leslie Chan
前经纪人
生日:
87年家驹生日那天,大家故意玩失踪,希望给他一个惊喜,而我就负责陪着他,同时还要引他到band房去,当天的黄昏,他就问我为什么没有人给他回电话,我就建议他到band房坐一会儿,可能晚一点会有人出现的,于是我们就离开苏屋邨,到达二楼后座的时候,里面漆黑一片,他就往band房里走,当他把房门打开时,早已藏在里面的十几个人就一同大叫happy birthday!当下把他吓了一跳,然后家驹就带着埋怨的语气跟我讲:阿中,枉我这么信任你,这你都不同我讲一声?
梁国中
家驹同学/好朋友
忆:
当他写好“追忆”的时候,我们问他为什么会写一首那么惨、那么sad、那么down的歌?他说这首歌是写给去世的女朋友(当然是虚构的),内容是晚上在她坟前,一边抽烟,一边怀念过去的她。当时我还开玩笑地讲:那我要是哪天死了,你要记得在我坟前唱首歌哦。然后他很严肃滴讲:神经病,不要乱讲啦。
静下来的家驹不是一个我们平常所见到的他。
miss you...
Kim Poon
好朋友
微笑:
家驹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一个大哥哥,虽然发生在我们之间没有太多、太深刻的事情,但我们总会有一两句可以同时发出会心微笑的对话。
刘志远
beyond前成员/现做音乐幕后工作
马仔:
那天如常地到苏屋邨去接家驹,当他上车后,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跟我讲:马仔呀,昨天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打错了给午马,他一接电话我就问,马仔呀?他说是。然后我说我是家驹,接着跟他讲了一大堆话后,发觉channel有点不对,那时候才知道他是午马叔,不是你,于是就将channel调回去.......虽然事情是有点好笑,但我相信是一个愉快的回忆。
(当时午马已经是香港著名演员,也参与了不少电影的幕后工作)
马得邑
beyond御用司机
震臂:
每当摇动吉他的震臂(摇棒)时,很多时候都会想起家驹,事情缘起于85年下半年,,我跟哥哥去看一个地下摇滚演唱会,,到beyond演出的时候,台上的家驹每次摇动震臂后,那根棒子就掉到地上,然后有工作人员跑出来帮他捡起来之后再插进吉他去,如是,来来回回地掉了好几次,当时我不懂弹吉他,觉得非常奇怪,到底那是个什么东西?
直至开始学吉他后才知道震臂的作用,自己弹fender的时候,才了解它的震臂比较容易折断,自己也有了这样的经验,这才知道当时家驹因为没有钱更换断了的震臂,所以才会在演出时有了那么奇怪的画面。
黄仲贤
beyond演出助理/现职乐师
吉他的缘分:
第一次认识他,是昔日舞曲里的木吉他。
第一次真正认识他,是在乐器店买木吉他。
第一次真正了解他,是91年红馆演唱会时当他的吉他助理。
真心感谢他,送给我的白色fender电吉他。
他离开了,我用我用这把吉他写了一首“挚友”送给他!
怀念他,miss you ka kui....
Jimmy Mak
LMF及The postman乐队低音吉他手
砧板
记得做家驹roadie的时候,他最常用的那支红色fender比一般的电吉他重好多(好像砧板那么重),不过实在真是好好听!
梁俊勇
beyond演出助理/现职录音工程师
红色:
每次看到红色或者是白色的fender,不其然地想起家驹,那支红色fender是他的第一支电吉他,当他买回来后,我曾帮他一同改装过,所以我对这支电吉他的记忆特别深刻,在89年演唱会最后一场的结尾,看到他在台上把这支吉他打烂时,我的感觉是非常的复杂,既可惜却又带点兴奋,因为要将一支那么有纪念性的吉他打烂变成粉碎,是需要进入了一个热血沸腾、完全忘我的境界,作为一个吉他手,我自己没有这样的勇气。
邓炜谦
beyond创队成员/现职吉他导师
非洲:
说起家驹,我就想起1991年和他最后一次碰面,那晚在咖啡厅,他说要去非洲,我问要去非洲哪里,他说准备去非洲首都。他当时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永远是个谜,但这有趣却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后来写了Amani。
刘卓辉
填词人
Amani
91年当beyond筹备非洲肯尼亚之旅时,碰巧自己正在他们所属的经理人公司工作,所以有幸成为了团队中的一员,亦见证了家驹创作Amani的历史时刻。旅程中段的某一天,工作完毕后我们入住了一家平房式旅馆。晚饭后,大家就相约到家驹房间外面的阳台联谊。聚会中,除了可以选择聊天。抽烟、享受冰冻饮料外,亦有人在把玩当地购买的手工小鼓、拍照等,=。至于吉他不离手的晶晶自然也从房间内取出木吉他坐在一旁弹着。可能是愉快的气氛及音乐的关系,陆续聚集的除了我们团队的成员外,还加入了数名旅馆职员,他们当中有的还是当地土著。过了一会儿,家驹跟我说可否问那些职员“和平 爱 我爱你 友谊”等的土语怎么说?未几,当他接过写着“Amani nakupenda nakupenda wewe tunataka wewe”等字的纸张后,家驹就开始沉醉于自弹自唱之中,不消数分钟,大家熟悉的Amani副歌部分便完成了!
梁俊勇
beyond演出助理/现职乐师
和平
记得91年录Amani和音那天,家驹与梁国中当天下午将圣基道儿童院的小朋友接到录音室后,那些小朋友全都很安静 地坐在休息室,过了十多分钟,依然如此,于是我和问家驹什么时候开始教那些小朋友学唱,但他说大家都是在等我,这一下子我也差点反应不过来,还好的是我自己曾经参加儿童合唱团,也记得导师怎么样教我们唱歌,结果连教带唱花了2个多小时,终于完成了这次难忘的录音。
Gordon O‘Yang
唱片总监
宵夜
每当晚上与一大堆朋友一起吃宵夜,就想起当年beyond做完演出或者宣传活动后,一大伙人回到band房整顿一切后,家驹一定叫所有工作人员一同去吃宵夜的,尽管有时候世荣或者阿Paul他们不一定一同去,家驹也会同样带我们去吃过痛快的。其中在尖沙咀宝勒巷地库的一家日本料理,是我们当年常去的地方,在那里有非常多的回忆。家驹给我的感觉是:一直都非常照顾我们这帮幕后工作人员。
龚建忠
beyond助理/现职艺人管理
(手工翻译者:大西洋的另一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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