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0,000》一曲本来是对2003年香港大游行之响应,但现在的国语版,却改写成另一个主题。 “中、日两国的政治状态,启发我把此曲的内容引申到去讲我们的历史。中国人很少去侵略其它国家,但为何我们总是被压窄,现在《6,000,000》所讲的,是要从历史中汲取教训,正如歌词中说‘历史只得一个/现实亦只得一个’,叫人去面对现实、面对历史,以检讨自己民族为大前提。” 作为一名唱作歌手,黄贯中作品的歌词从不假手于人,即使写国语歌也如是。 “写国语歌,我便用国语的思维去填词,蛮好玩的,原来难度不太大,只要自己肯尝试便行。可能有人担心我不是讲国语的人,填国语词会有许多问题。但这倒也不是坏事,我是中国人,只不过是广东省的中国人,属于南部的,我有香港的特色,我写出来的国语词,大家都听得明白,但却跟北京或台湾的国语不一样,其实这也是一种特色,why not?这是我填词的风格。” 还原摇滚基本步。 纵使阿Paul的广东专辑亦同样要到7、8月间才面世,但新歌《踩界》在早前已派上电台作主打,以一首硬桥硬马的Power Rock曲目来得先声夺人,也真正为其广东专辑的烈性摇滚取向露了端倪。 “这张在香港发行的专辑,歌曲会以吉他Riff作主导,中段没有太多穿穿插插,而是以力度为主,我喜欢Iggy Pop的《Brick By Brick》专辑(1990年)便是这样的。歌曲乃很着重吉他声,我已找到新的方式来调校到最接近我想要的吉他声,也有用上一台Upright钢琴。难得我有一间这么棒的录音室兼彩排室,便尽量去利用这个资源,去收录真乐器声,所以录钢琴时你也可以听到踏板声。在这MP3年代,我希望大家会为了去听在MP3里听不到的声音,而去购买CD来听、推动到大家买CD。我们是用了许多心机去做唱片,单是调校吉他声也花了几日时间啊!” 从昔日的Iggy Pop到Van Halen,再到新世代乐队如The Music的音乐,都是今次阿Paul想做到的东西。 “我希望把大家扯回“This is Rock‘n’Roll”的意义。不要说我旧,Rock‘n’Roll只有一种,没有新旧之分,只是处理手法上有新旧,Rock ‘n’Roll就是Rock‘n’Roll,那是一个精神。我不介意人们说黄贯中玩旧式摇滚,我反而更高兴,因为我视你为称赞我。我喜欢Iggy Pop、Lou Reed,虽然他们是旧式,但总不会觉得老套过时,你会发觉现今很多乐队都是玩这类风格。我想做到的歌曲是只要你懂得基本的乐理,你拿起一支吉他就可以玩出我的歌;也会在适当时侯玩些Grouping的演奏、过门时作丝丝入扣地合奏。听英国乐队The Music的歌曲,其实好简单,但贝斯手与歌曲的Groove却非常棒,他们的歌曲与技术不是太惊世骇俗,但我喜欢他们,大抵出于我怀念Led Zeppelin,所以有一首我为何超仪做的歌曲便Sampling了John。另外,也渗进了Van Halen的吉他弹奏手法,这是我的摇滚根源,Eddie Van Halen是我的吉他英雄,而且现在已没有人这么狂野地弹奏吉他。” 玩音乐日子愈久,便愈觉得歌曲本身的内容才是最重要。 两年前访问阿Paul,他形容《我在存在》是一张从文字出发的专辑。今天无论阿Paul所处理的曲风是柔还是刚,歌曲内容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玩音乐日子愈久,便愈觉得歌曲本身的内容才是最重要。无论吉他声玩到多漂亮,弹到像雕花般,甚至找Steve Lillywhite或Brian Eno监制,若然是内容空洞,便浪费了整件事,始终音乐是要有信息表达。虽然我也喜欢Fusion音乐,但对着那群乐手,却会不禁问他们:你这首纯音乐乐曲想表达什么?歌名是否随便起的?我玩音乐,我要知道自己要讲什么,唱歌的固然要,即使弹吉他打鼓的,若然不知道歌的内容而去弹奏,那是多么可笑,这是一个陋习。这也是我近几年才察觉到的问题,说来也有点惭愧。当然,你不知道这首歌讲什么,你也可以照这个音、照这个字、照这个拍子去唱,甚至可以唱到活像Pavarotti般也行,但我问你那一句的内容是讲什么,你说不知道,那便变成天大的笑话了。” 从歌曲内容说起,阿Paul亦引伸到批判人们听歌只求听Chorus的谬误。 “对于很多人来说一首歌一定要有A、B、C段,不然的话会问你:何解没有Chorus?问这问题的人是多么的愚蠢。他们所指的Chorus,是要经过A、B段,到了C段,便是Chorus了,这实在太愚昧。什么是Chorus?高Key了的是Chorus?容易上口的是Chorus?在外国,有些歌一开始便是Chorus,不少The Beatles、David Bowie、Nirvana的作品便是好例子,更有些歌只得一段而已。可是这里的人听歌只求听Chorus,看看他们‘唱K’,便只懂等Chorus;在A、B段只有喃喃地低唱,到了Chorus一出便放声高唱--这情况其实已无药可救。” 从主观出发,但另一个人眼中这却是好霸道好独裁。 纵使过去一年阿Paul并没有个人专辑面世,但未至于“交白卷”。毕竟自他个人发展以来,我们都看到阿Paul所处于的多产状态,能把他推至这个状态,正因为他是一个个人单位,一切可以从主观性出发。 “音乐人其实是蛮主观的。主观没有对与不对,在艺术创作层面上,如不主观而过于客观,便很难去创作。在创作过程中如果太客观去做,最后可能会做出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出来。一队乐团大家要有沟通,如我告诉贝斯手这样这样做、鼓手那样那样做,那是从主观出发,但另一个人眼中这却是好霸道好独裁,但我想问有哪位做艺术创作的人不是主观的呢?主观背后的动机才是最重要。我主观的原因,是想自己承担一个风险,来做一些新尝试,即使失败了也是我个人的事,如不试便不心息。若然要客观,有人说这样不行,那里又要加些什么,最后因种种客观因素而令整件事糟蹋了。我宁可完成了一首歌之后交给别人聆听,假如大部分人都不喜欢,我便索性抽起之。但不是要在创作过程上去客观。因为我以前做了太多客观的东西,太多会议,要说服太多人,各人又各有意见。做音乐已有二十几年,到我黄贯中自资做自己的音乐,若然不给我主观,便对我很不公平。” 阿Paul享受如今个人做音乐,而多于Beyond时代吗? “那又不同。以前Beyond是Beyond,我们几个是兄弟,大家有默契有沟通。现在我自己做音乐,到最后也是采取群体合作。我找不同的乐手合作,大家也有交流,我上述的主观并不涉及这个阶段。弹奏的过程是好自由,我会给他们一个方向、一些提示;没有强烈地反对,只会向乐手解释原因,这才是交流。若发觉贝斯手的意见是正确与可行,大家便会跟随他的做法,故录音过程也是很民主的。做音乐是适当时候要主观、适当时候要与别人交流意见,便能主观、客观控制皆宜。” ——腻了……包袱 Beyond头尾三年的复合活动,重点落在他们走访各地的巡回演出。阿Paul笑言他曾试过在酒店睡醒后那一刻想不起自己身处何地,又试过乘电梯返回酒店房间时却忘了房间号码。“不过这样感觉也很摇滚啊。” 然而Beyond三子再走在一起,除了那几首重新阐释的旧歌(《永远等待》、《昔日舞曲》和《灰色轨迹》)外,他们就只有灌录过《抗战二十年》和电影《无间道II》主题曲《长空》这两首全新歌曲而已。对此阿Paul可有感到意犹未尽,还是纯粹点到即止? “是有点“腻”之故。“腻”的意思,是Beyond维持了多年,是有一个包袱。大家喜欢的,都是以前的Beyond,这是毋庸置疑。大家怀缅以前的Beyond,包括我们亦如是。但多年来一直去怀缅,自己便彷佛要活在过去,无法在从前的阴影中走出来,假如我要从以前的阴影跳出来,便好像不妥当。这样子却只会与我们的乐团名字有所冲突。Beyond的意思是“超越”,但我们却不断地“Behind”。而我却希望会有一个“Begin”。 既然想超越,当时Beyond何不多创作新歌来缔造新冲击呢? “少创作新歌,因为大家不敢再作新尝试,因为我们有包袱。但那不要紧,当我看到世荣可以站出来变成歌手,看到家强可以做自己的音乐,我会很高兴,也尊重大家的决定。我们玩了二十几年音乐,那又夫复何求呢。大家用了所有的青春放在Beyond里,出了几十张专辑,都够了。要怀缅以前的Beyond,就重温我们的唱片吧。家驹走了之后,大家也坚持着,若他走了不久便把Beyond解散,那对各方面都会造成很大的打击,但我们撑多十二年才终结,已圆满了一件事。无论大家接受或不接受,这个档案已关了,大家都要展开新的一页。” 解开了Beyond的枷锁,如今黄贯中准备进军内地市场、发表国语专辑,这正是他憧憬的一个新开始。 ■ 特约采访:袁智聪 |